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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梦如幻月,若即若离花

【初遇】生杀(五)


短小且稀烂,以后再改(´◊ω◊`)


——


生杀(五)


05 忘川


褚璇玑的一颗琉璃心,犹现时的熹微天光,将亮未亮,总是垂垂欲坠、不知何时明朗,才最是煎熬。

她依约一丝遥见湘灵的喜意,如今已随风了去几分,叫太子所言顺走几分,余下这一星半点,苦支须弥,十分悲戚。是以她的笑容半死不活、难看非常,腔调亦顿挫抑扬,如翻山越岭,状似九幽冤魂,道:“司凤,你这话是何意?”

太子浅淡一笑:“意思是,眼下在我眼中,战神你的情,我一分也察觉不着。于我而言,你只是一个诺言。”


战神木然转了转眼珠,目光钉住他,扫荡良久,未知入那方洞天,竟敛去戚戚愁容,鬼使神差地笑了笑。

她笑罢,遂目若寒冰,一字一句地、极慢且真切地,吐出三个字来——

我,不,信。

而后她又道:“你曾经骗我骗得那样顺遂。如今你不曾忘却我,因而你说什么,我皆不会信。”


太子常垂眼、抿唇、皱眉,以此凸显其深不可测,此番故作冷硬的姿态,就在此际、此地,忽而现出破绽一丝: 他的身形止不住地晃了晃。

这句谎话(他自己也不知究竟谎话是否)被戳破,连带他胸口尚未痊愈的破洞,再度刺痛起来——今日,则是太子败北,落荒而逃,徒留战神呆愣沉思。

待天色熙熙曜曜,熹微不再时,褚璇玑方才拍了拍衣衫尘土,扬长离去。


又过月余,四时一周转毕,新春将至,她在西谷不曾有太多友人,亦与少阳众人隔阂未解,只好相逢何必曾相识,一人一月一孤灯。


白日阿兰大驾光临,送她几碟花哨糕点,临行前,顺手在檐下挂了两只小灯笼。那光亮是红彤色,细看去略微柔和,并不惹眼。夜上三更时,腾蛇匆匆下凡来。不知在哪处仙府吃多了酒,醉醺醺地胡言乱语,放声高呼祝福,虽颠三倒四,不知所云,但听得久了,倒也有道理些许。


腾蛇说,褚璇玑啊褚璇玑,你虽名璇玑,到底不若寒星透彻,生世混沌芒昧、身不由己,何不颠倒乾坤,重始鸿蒙,自行主宰天地?

此言惊天地、泣鬼神,如若帝君听闻,必定直呼“天诛”,声似雷辊涛趋,响彻青云。

他还说,禹司凤啊禹司凤,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,世事翻来覆去,倒行逆施,何必固执已见?其实反之亦然。


腾蛇絮絮叨叨,道法禅理皆嘀咕一通,又轮至转已身,如: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世人逐尘,而他独逐山珍海味,一口酒肉吞咽下肚,结结实实,又为何会是虚妄,枉他千年长生,然依不求甚解,苦哉苦哉。


褚璇玑耐着性子,侧耳倾听了好一阵,方才皮笑肉不笑道:“我认识一个人,他比我倔强、比我温柔、比我懂得多,也会做饭,且很好吃,这样一个人,你可会喜欢他么?”

腾蛇稀里糊涂答道:“会罢。”


褚璇玑愠怒,扬手给了他一拳,重重地打在后脑勺上。

神君凄厉地哀嚎一声,险些魂飞魄散:“悭吝未除,术何由得!我只喜欢他的饭!余下你想怎样,请。”


褚璇玑道:“哦,多谢,但是我也不能怎样。”

腾蛇神君喜滋滋地说:“那么,便祝君早日得偿所愿,或是扮猪吃虎,或是强取豪夺,任君择之。”


腾蛇神君哀过、叹过、祝福过,头一歪,仰倒在榻,气息渐沉,姿态奇葩,一动不动,看情形是——

睡着了。


屋外飞雪已落浅薄一层,晕暗色沉郁,隐透影绰青绿。她自袖中摸出那枚血珠,这珠即时愈发艳红、愈有光泽,倘你细致观察,便会见其浑圆周身,依约有道细小裂隙,阴匿于此。


她轻轻摩挲裂痕,叹了口冷气。


于西谷安生不久,恰逢她回少阳那日,昔日仇敌乌童卷土重来,她随褚玲珑同追至焚如城,一个不小心,竟落入忘川之中去了。


这已是俗套的前生纠葛。她十世渡劫,消磨戾气,而太子不离不弃,感人肺腑。

譬如第一世,她是舞姬揽月,从前生在官宦人家,屋室中立床架凳椅、陶土方炉,帐纱织金,窗棂镂花。若无他故,因父母命、媒妁言,她许会于良辰吉日,风风光光(亦或许悄无声息)地,嫁作他人新妇,而后守在宅邸、田地,困在后庭昏昏的家长里短当中。但眼见柴米油盐日复一日,寡淡乏味年复一年,待末了终焉,就自花容月貌、娇憨纯真的闺中少女,摇身一变,又作寻常女子的珠黄年老——也许始终清醒着,也许不曾,直至她灯枯油尽际,凡尘女子的苦难宿命,凄风苦雨的惨淡传奇,才算罢了。

奈何揽月命途多舛,无忧伽蓝坍塌,她安然不再,只好卧薪尝胆、虚与委蛇,不择手段地将仇敌杀光、烧尽了,侧身回望,方才发觉自己一无所有。


譬如第二世,她是敬元公主,过得小半生隐忍残梦,换得大半生桀骜风光。权势滔天时,日月避其锋,沧海藏其芒,却仍旧悠悠普天下,寂寂空庭行。


什么是有?什么是无?


是拥有眼识、耳识、鼻识、舌识、身识、意识么?

是怨、憎、恨么?是权、名、利么?是欢、喜、爱么?

在一晌,一时,亦或是一生么?


其实,不过是能够主宰自己,仅此而已。


不过是多年之前,簪花会上,她天真呆傻、不自量力地为玲珑出头,反叫乌童戏弄,堪堪一场云中漫游,闹得鸡飞狗跳、人仰马翻,跌落云霄,落在那翠竹般清俊的少年怀中。少年面覆半张面具,花纹繁琐,目光躲躲闪闪,说话结结巴巴,很是青涩、仓皇地问她意欲何为,尤为纯情。


不过是,她彼时方离满心沉郁,陡见人影,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过河桥,呆愣愣地爬起来,上前的那一步。


这一步重逢、结缘,过往百余零一十六年,多少缘起缘灭,尽在其中。

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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